高中生課堂暴走怒打老師,避免再發生傷人事件,我們可以怎麼做?

如何與特殊生相處、提供協助,是教學現場的重要課題。(示意圖來源:123網站)

「身為老師,我不會用威權教育孩子,更不想回到體罰世代拿出藤條、用恐懼讓孩子信服。老師已經退了一百步,不再求尊師重道的年代能回來,只希望當我們拿出善意的時候,至少還能互相尊重⋯⋯」但是當課堂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障礙生失控,老師怎麼辦?

週末網路上出現一段臺北市某公立高中疑似情緒障礙學生,課堂上與數學老師發生言語衝突,進而演變成打老師的影片,事件發生後引起熱議,任課老師該如何與特殊生相處、衝突當下如何自保、其他同學和輔導老師能如何協助,避免再次發生傷人事件?在教官退出校園後,成了現今教學現場最重要課題。

曾任高中輔導老師、長期關注心理健康政策的諮商心理師林上能表示,此次事件是一個「學校特教和輔導端專業知能、資源均不足具體的案例」,情障學生有其困難與限制等多重不利因素,在教學現場,教職員全面提升特教、輔導知能,更是刻不容緩。

他舉例,影片中呈現在衝突開始初期,老師的一些言語跟肢體動作(捲袖),可能讓情障學生整個被arousal(喚起)。學生提及「我開過會我可以……」這樣的陳述,或許可理解為當下孩子(已經學會)表達自己需要一些時間或方式來消化情緒,但老師對於「不干擾課堂」、「學生有沒有特權」的解讀與堅持,看來是一個引爆點。

拍影片並傳播,傷害老師也傷害學生

他以輔導專業角度提出建議,在課堂中若學生已經有情緒上來,不論是否為情障生,老師原本的堅持和原則可以彈性些,不妨先等學生的情緒緩和再說,或詢問「你現在需要的是什麼?」、「有沒有需要誰幫忙你呢?」並請班上負責的輔導股長向特教老師、助理員求助,衝突當下班長和風紀先維持班上秩序,嚴重時同學也需要互助,即刻通報班導、特教師、學務/輔導處,更不應將這樣的影音拍下來,放在網路上讓該生被公審!

「學生是否有過度運用其權利、老師是否有管教過當的可能,一切都需要回到事情發展的前後果,才能正確理解」,林上能強調,影片內容少了整個來龍去脈,不能斷言誰的不是;但導師未來在班級經營上,可再與特教老師、輔導老師共同討論,班級輔導的需求與規劃,才可能兼顧個人安全、學生再有情緒衝突而爆衝或自我傷害行為,及班上其他同學的受教權,這許多不同的面向。

讓每一位老師都具備輔導知能,情境模擬練習現在就開始

林上能認為,既然教育部已決心逐年讓教官從校園退場,教職員全面提升特教、輔導知能到讓現場的老師足以處理現場各種狀況的程度,更是刻不容緩。

長期關注《學生輔導法》部分條文應修正的林上能說,此次事件突顯出學校「三級輔導」的概念尚無法全面落實,學生輔導是所有教育人員均有責任,現今老師們幾乎都疲於處理教學、課綱及種種家庭教育未能善盡責任,帶來的影響和結果,但確實在師資培育端的課程訓練應修正符合現場、在職訓練除了制式研習,是否可以有更多實務案例的討論,針對過去教學輔導上有效、無效的作為,及更注意不同特質學生的需求等。

興大附中校長陳勇延則感慨的說,看了這影片很難過,其實這位老師情緒控制很好,可能擔心被告而不還手甚至沒有抵抗,但「這就是問題所在,老師要是有抵抗和肢體接觸,又可能惹禍」;雖然法規有規定需要強制管教時,教師不受罰,但是家長與民代若認知不同,恐沒完沒了,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陳勇延站在校長角度分析,當下緊急應變、通報支援人員程序需要優化,學務處或輔導處應派員協助處理並安撫情緒,若有危害他人生命身體之虞,需要強制帶離現場。他說,現在雖還有教官但已進入倒數,配上沒有經驗的校安人員,明顯不若以往,學校未來需要做類似案例的模擬演練,教育部可以針對各種可能情境,模擬推演,拍成影片供學校內訓。陳勇延強調,這個情境各校都可能發生,「我不會等教育部,本週就開始根據此案例進行應變程序演練。」

對此教育部長潘文忠回應,113學年將大幅增加特教助理員編制,以便事件發生當下能即時應對,後續將持續建立有效的資源及協助體系,對於特殊生平日就要有明確的輔導及緊急應變原則;至於教師可能心理受創,教育部113學年仍將持續提供心理諮商協助。

老師遺憾「這些揍過我的孩子們,我不討厭他們」

曾任國小專任輔導老師的趙逸帆在臉書發文,「老師心寒的不是被學生揍,而是要面對失去尊重的世代」,他說,自己曾在五年內被學生揍了三次。「一次是上課時制止一位玩樂器的孩子,我當下被打了一巴掌,當時握住孩子的手阻止他繼續毆打我;一次是阻止同學上課爭執,被同學飛踹膝蓋,當下我痛到跪了下來,還好有其他同學幫助學生冷靜下來;一次是一位寫書法搞砸的女孩,用力捶著我胸口將近10下才冷靜下來。」

他說,「這些揍過我的孩子,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狀況,事後也願意和老師道歉,家長釋出善意」,真正讓老師心寒的並不是學生揍老師,而是要面對逐漸失去「相互尊重」的世代;我們可以接受孩子「犯錯」,但不能接受「犯錯後沒有改正孩子」的教育體制。

「身為老師,我也不會用威權教育孩子,更不想回到體罰世代拿出藤條、用恐懼讓孩子信服。老師已經退了一百步,不再求尊師重道的年代能回來,只希望當我們拿出善意的時候,至少在教育現場還能互相尊重」,趙逸帆這樣說。 

林上能分析,這事件連同先前諸多各級學校的憾事,也反映特殊需求學生(含身心障礙、資優、身心壓力、家庭與社經環境不利、心理疾病等)議題只會更複雜有挑戰,及早降低專業老師的師生比,政府責無旁貸。

除了期待政府政策或更多的輔導人力資源,其實發生這則難過的新聞時,每一個人都還是能做一些事情。譬如阻止影片的播放,讓學生和老師的傷害減少。

另外,課堂影片該不該傳播是另個議題。陳勇延說,前一年有段學生霸凌影片瘋傳,他曾在地區某家長會長協會群組看到,底下有不少無建設性的批評,他立即制止不要再傳,「將心比心,如果是當事人感受如何?」幸好一經提醒後就有人跟進,社會上每個人都不能忽視自己的影響力。

罹患肌肉萎縮漸凍症的胡庭碩則說,融合教育就是現在的政策,也確實有這麼多的特殊需求學生。這些人都會長大,成為我們社會中的一份子,我們希望怎麼樣跟這些人相處,或是早一點物理排除掉這些人?如果是我們身邊的親人,選擇會不會有所不同?「我是看到流眼淚」,覺得不可以轉發這支影片,因為裡面的未成年人是很容易被辨認出來的。目前這段影片已在多位專業人士留言建議下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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