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考作文考題屢成民眾討論熱點,但因高中免試入學採計寫作測驗的學區漸減,試場內有考生一見稿紙就趴下,比局外人更不在乎考了什麼,也沒意願學習爬格子。如何拯救這樣一個無動力寫作世代?
升高中採計作文的就學區漸減,招生端的不採納易讓學生覺得該科並不重要,圖片僅示意。楊煥世攝
寫作測驗(作文)只是國中教育會考其中一科,但幾乎年年榮登媒體焦點,討論度遠勝他科。事實上,升高中採計作文的就學區漸減,監考者常見考生一入場就趴稿紙上睡,比局外人更不關心今年考了什麼。
正值國中畢業生選填高中志願季,攤開最主流升學管道「就學區免試入學(簡稱大免)」112學年15個就學區簡章,僅基北、桃連、嘉義、臺南、屏東5區計算第一輪篩選依據時,納作文成績。
以囊括全臺最多考生、採積分制的基北區為例,寫作測驗拿滿分6級分,換算積分是1分,5級分為0.8分、4級分為0.6分、3級分為0.4分、2級分為0.2分、1級分為0.1分、0級分為0分。
全臺2/3免試就學區,首輪不採計作文成績
其餘10區第一輪只看國文、英文、數學、社會、自然5科。其中中投、雲林等區,在一所高中報名人數多於招生名額,必須透過超額比序選才時,才將作文成績列入比序;高雄等區則一律不採計。
112學年度全國高級中等學校免試入學委員會主辦學校、新北市新北高中校長柯雅菱解釋,採計寫作測驗與否,由各縣市教育審議小組自主決定。近年受少子女化影響,有些縣市生源不足,據此調整採計科目。另有部分縣市考量寫作測驗城鄉差異較他科大,權衡之下選擇不採計。
「但寫作測驗終究是會考其中一科!」柯雅菱強調,招生端不使用,並於等於該科不重要。
然而,在升學氛圍中成長的部分會考生,看到自己學區不採計寫作測驗,就不練習寫作,成看到稿紙就趴桌補眠的無動力寫作世代。會考上路至今10年,每年平均約2.3%會考生寫作測驗0級分,高於滿級分人數占比(1.1%),令現場教師擔憂。
高雄市高雄中學校長莊福泰就說,高雄區高中免試入學不採計寫作,但考生將來高三考學測,還是得和其他縣市學生競爭作文分數,很怕地方學生輸人一截。
桃園市龍潭國中國文教師黃秋琴進一步提到,如今升大學採計考科漸減,愈來愈多理工科系申請入學不看國文,促學生升高中後持續不寫作,絕對不是好現象。
如何拯救會考作文無動力考生?3個新教法
談到如何拯救不考就不動筆的無動力寫作世代,多位國文老師不約而同強調,老師應改變既有教學方式,先花更多心思燃起學生動機,再進入閱讀和寫作教學。
寫作新教法1:從口說到寫作循序漸進,落實差異化教學
教育部國中小國語文中央輔導團召集人、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教授鍾宗憲觀察,而臺灣每個家庭資源不同,有學生小時候讀得多、寫得多,有人較少,國語文能力在國小中年級就出現明顯分流,升上國中後,有些班級程度落差極大。
但老師沒辦法落實差異化教學,助每個學生按部就班進步,甚至只以「你都上國中了,為何還不會?」等詞句,要求落後學生跟上。
針對讀寫經驗不足學生,鍾宗憲建議從最日常的口說開始引導,再延伸到讀、寫教學。這個循序漸進過程,帶學生觀察自己平常說話,接著發現寫作並非「我手寫我口」,還涉及到組織文字、邏輯編排,須透過閱讀和寫作練習養成。
寫作新教法2:說出文本精彩之處,鼓勵閱讀
補教作文教師陳奇瑋進一步指出,現代學生閱讀環境像沙漠,很多人連漫畫都不讀,只看動畫甚至播出時間更短的抖音。家長在家也常看3C,不見得能營造好的閱讀環境。
再加上臺灣升學考試題目類型以選擇題為主,國小就要求練制式的選擇題,直到國中尾聲才開始重視寫作,國九生既不熟悉組織文字方式,也易覺得寫作只是為了應付會考。
在此氛圍下,現場老師若只發一疊文本、稿紙,要學生靜下心讀書、寫作,恐難達到教學成效。不如嘗試把經典文本,或新聞時事講得更有趣,讓學生發現這些素材與生活關聯性。
當興趣被點燃,學生自然有動力去詳閱文本,發現閱讀樂趣。讀得愈多,愈有機會寫出言之有物的內容。
寫作新教法3:與其出新題,不如鼓勵二次創作
最後進入到寫作教學,黃秋琴反思,會考題大多要求學生提及自身經驗,如何把平鋪直敘的具體經驗寫好,甚至抽繹出對抽象原則的體悟?
比起老師一直發想新題、收卷後埋頭批改,她發現更有效的做法,是引導學生就同一題目,針對前一版建議,進行二度、三度創作,磨練思考與掌握生活細節,及深入描述一件事的功力。
寫不好其實和題目有關?2個會考作文改革建議方向
除教學現場變革,國文老師也盼作文計分、命題選材跟進調整,讓更多學生相信自己會寫、能寫,進而學習愈寫愈好。
會考作文改革建言1:計分方式透明化,增加滿級分人數比
陳奇瑋爬梳會考歷年寫作測驗成績分布,直說6級分占比過少,每年都不超過2%,且評分原則不透明,讓有意寫出好成績的學生挫折,降低練習動機。他盼主辦會考的臺師大心測中心,能公告更詳細的計分細節,作為師生依循根據。
會考作文改革建言2:命題回歸國文學科本質,貼近學生生活經驗
鍾宗憲強調,大考寫作測驗具有示範意義,形同揭示國中教育和測驗目標。近年考題太過著重結合社會議題,像在考社會,呼籲回歸到考國文學科本質。
攤開會考10年來寫作測驗考題,舉凡「我們這個世代」、「青銀共居」,都讓他反思「怎麼會要求15歲學生寫自己的世代?」、「又不是每個考生都曾青銀共居」,學生寫不好這些題目,可能是因生活經驗不足,而非寫作能力差。
鍾宗憲另呼籲現場和閱卷老師拓寬視野,真正同理年輕人的生活經驗,而不是以自身經驗,概括15歲學生的日常樣貌。
以今年考題為例,考生不須訂題,但要分析臺灣民眾喜愛影劇類型統計圖,並結合自身經驗論述。「推測多數考生真正常看的是動漫,但會考官網上排序最前的滿級分樣卷,寫的是上一代的經典電影《悲情城市》。」他憂心,學生長期被大人批改作文的經驗,讓他們寧願投其所好,寫大人喜歡的故事,也不敢說自己心聲。
今年的作文考生不須訂題,六級分人數佔比創歷年會考新低。整理製表:潘乃欣、施雲心。
2大會考作文命題趨勢
近年會考寫作測驗命題,也朝兩大方向逐步調整,企圖達成一致目標。
會考作文未來趨勢1:題幹融入類別圖表,強調觀點無對錯之別
黃秋琴觀察,108年考出「青銀共居」至今,每年題幹都結合一張類別圖表,把不同人對同一件事的觀點分門別類,強調每個群體中,都有想法不同的人,且想法並無對錯好壞之別,鼓勵考生寫出個人見解。
去年考題「多做多得」的滿級分樣卷,就雜揉不同想法。有人提到多做能提升實力,確實多得;有人主張,若凡事不懂拒絕,最後多做少得;有人樂觀指出,只要大家願意合作,就能少做多得。只要言之成理,所有觀點都沒錯。
會考作文未來趨勢2:任務導向寫作漸成主流
心測中心另揭示,未來將出現更多任務導向寫作,像是要考生自訂題目、續寫,或結合書信應用等。
今年會考寫作題,正是此類題型初登板。題幹只提供一張統計圖表,要考生自訂題,寫下對圖表的理解,及個人經驗與觀察。
「此題引導考生詮釋圖表資訊,並書寫個人感受或看法,比以往試題更貼近公民所需的多元識讀能力,凸顯寫作不僅止於表達自我,更是理解世界、與人溝通的重要工具。」心測中心副主任曾芬蘭,如此強調寫作的實用性,及與生活的密切關聯。
ChatGPT今年把科技發展帶入新紀元,當生成式 AI 已能快速整理資訊,「觀點」更是人類身上值錢的寶藏。寫作,正是以有邏輯的編排方式,彰顯自己如何看這世界的能力。
教學現場、命題闈場聯手提出的7大會考作文改變方向,雖從不同角度出發,但指向同一終點:讓學生有感「寫作是有趣、我也能學會,且一輩子用得上的能力」。無論免試就學區採計與否,都值得從現在開始提筆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