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龜中學啟示：學校教育要先讓學生站起來
▲六龜高中「全校沒有40級分」的標籤一貼，輿論對偏鄉教育都不同調。高雄教育局局長呼籲，不應看學業，而是要細緻輔導、因地適材。黃建賓攝
學測成績公布那一天，「全校沒有學生超過40級分」成了新聞報導定讞高雄六龜中學高中部的大標籤，新聞標題裡忽略的六龜高中，其實也是橄欖球和合唱的全國冠軍，這群「不愛讀書」、「不到40級分」的全國冠軍，真正需要的教育又是什麼？
一出六龜中學校門，往荖濃溪上的六龜大橋走去，鎮上公車站名叫「戲院前」，原來古早銷日樟腦、樟木伐木產業聚於此、後有南橫公路開墾人群，繁華盛況曾讓鎮上開了2間電影院、3間茶室，吸引閩、客、外省族群落腳建立生活，居民組成猶如小聯合國。如今熱鬧褪盡，加上近年莫拉克風災重創，觀光產業受影響，如此沉寂之地，前陣子卻因「六龜中學全校學測成績沒過40級分」的標題，再度喧鬧。
新聞標題炒得沸沸揚揚，但「不到40級分」絕對不應是六龜孩子學習能力的標籤。這個標題看不見，他們曾有連霸全國金牌的橄欖球隊，現在更有全國冠軍合唱隊伍，這裡學生的學習熱情和意志力不輸給都會孩子、更不亞於學業成就高的「好」學生。走進社團時間的合唱教室，聽著教練陳俊志牙醫師嚴格的磨練指令，一回又一回，反覆練出樂音層次。
首要不是學力，是安心過日子
「剛剛那個孩子我很擔心，我很希望她能固定出席（練唱），也不只她，這裡很多家庭狀況不穩定的學生都是，」陳俊志在叮嚀一位特定學生「下次要來喔」後，向記者道出六龜學生最需要的，是安定成長心靈的正面力量。
在六龜，課後輔導、減C不是不重要，但是首要條件，是學生能穩定、好好的來上學。
應前前校長之邀，陳俊志在八八風災之後，入偏鄉組合唱團帶學生整頓上學風氣至今10年了，前兩年他更索性到六龜鎮上承租整棟透天厝，1樓開牙醫診所，2、3樓裝修讓孩子放學後有地方晚自習，還自掏腰包聘僱具社工背景的課輔老師帶孩子。
▲ 陳俊志牙醫師（右紅衣）帶六龜中學合唱團10年，合唱團就像是孩子的家，讓他們得到溫暖、建立學習目標、安定上學的心。黃建賓攝
「書中自有黃金屋」對他們而言太遙遠，來不及解決當下生活問題。這裡僅有至多2成的原住民，但是有7成以上的中低收入戶，教學團隊都明白，家長希望孩子工作賺錢，不是讀書，所以這裡的孩子都很早熟，想的是維持生活。今年繁星放榜有過半（7位，共12位）上榜公私立大學及科大，其中就有上榜國立屏東大學資工系的學生，投筆從戎念軍校，正為分擔家中經濟。
「不只是適性揚才，更要因地適才。這個學校有72%弱勢學生，不是看學業，是學生有生存問題。當初設置普高其實就有問題，普通高中可以給的學習內容，並不一定能符合孩子生存所需。」前高雄教育局局長范巽綠事後回應六龜事件，點出痛點。
教師不當自己在高中教書
在六龜中學，有著一群調整自己的老師。他們觀察六龜環境，找到與學生親近的元素，放下「在普通高中教書」的定位，重新設計課程、鋪陳自己的教職生活。
「六龜有自己的歷史脈絡、自然風光、廟公次文化，這些都是很好的教學素材，」美術老師羅尹蔚與歷史老師陳致勳分享。於是，羅尹蔚從轉化手遊教色彩學，加入陳致勳的協作，談陣頭、畫漫畫學歷史與文化。這裡的孩子口語或文字表達能力也許不好，但課程「讓他們畫起畫來停不下來」。
此外，在六龜有10餘年的教務主任葉淑燕，更為了孩子需求，從英文老師自行轉換跑道，教起調飲技術課。原來和都市學校合作教學生調茶飲，某年學期中老師突然辭職，為了讓學生不中斷學習，她只好自己硬著頭皮邊學邊教，還鞭策自己調飲證照從丙級再緊接考乙級，好符合教學資格。「因為孩子學了就能去應徵打工，」葉淑燕分享背後最大改變動力。
▲ 社團時間，學生在操場上反覆操練橄欖球的基本功，任教20年的魯凱族體育老師施國盛：「學業不好沒自信，我只能創造舞台，讓孩子生活裡多一個話題。」黃建賓攝
學校到底該給什麼、教什麼，這裡也比一般狀況複雜很多，地方發展、教育成本衡量、學生就學狀況都是問題。「設置1間高職成本可以設3間高中，而且在這裡，每個孩子所需的謀生技能太多元，1間高職也不可能開那麼多群類分別教，」高職出身的校長盧正川一到任，隨即拜訪附近里長居民了解狀況，分析起六龜學校的教育任務，相對透徹務實。
學校教育要讓孩子先站起來
議題喧鬧，到底影響是什麼，解方又在哪裡？新聞引來大人們聲聲檢討，卻忽略孩子感受。「有同學隔天不敢出門上學，覺得是自己害大家丟臉……」前任合唱團團長胡王弼瑄小聲回憶。
但是，好在新聞也迎來不一樣的援手，有不少人看見偏鄉學生的真實需求，其中，就有太陽能板業者的老闆，有意提供名額，找六龜學生培訓職涯。
午後豔麗的陽光，一灑，照亮青少年們在操場活動的臉龐，此刻，他們暫且忘卻生活現實、撇開網路傳播的價值觀標籤。在這裡，上學不求平板電腦，不是反覆操練學力考試就能擺脫貧困，他們要的是升學和就業上更細緻的輔導，讓他們先走上明確方向的道路，才有機會和力量翻轉自己的人生。
★教育新知不漏接！立即加入教育家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