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齁,老師你上課放影片拖時間,我要投訴你!」
「老師你上次說要補我們五分鐘下課時間,我算過,還欠一分鐘沒還,這我可以告你!」
「物理老師真的很討厭,功課出那麼多,我要跟學校投訴!」
上述這些話,出自一位我之前在私立高中任教的男同學,這麼對我說過。光從這些話語,不免讓人感到他是個憤世嫉俗的孩子,導師也跟我叮嚀過「在他面前講話得小心,他很愛投訴老師。而且嘴巴整天嚷嚷有多不喜歡這所學校,卻還是硬生生從國中部直升上來。」
任教七年以來,曾幾何時,我不太確定是從哪個時間點,身為老師需要警醒地「提防學生」。等到當我有此意識時,不免覺得頗為難受。畢竟我清楚自己雖然無法取悅每個獨立的個體,但只要在學校裡,我總是兢兢業業地從事教育工作,不光是因為可以獲得薪資爾爾,而是那確實是一件令我熱愛的事。當學生對明代古文流變不清楚,卻能在我的指導下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當學生想學台文書寫,拿著自己的簡單創作請我批閱時的專注聆聽;當學生希望我這位科任教師去操場為他們班的拔河比賽吶喊時,那股熱切的邀請……都讓我感動不已。
而我再細想,那位動輒「準備告我」的孩子,其實上課也乖,路上見到我更會開心問好。而我每次放影片都是為了引起學生學習動機,比如講述〈出師表〉前需要十五分鐘左右的動畫,讓大家了解諸葛亮北伐前「七擒七縱孟獲」一事。大家都清楚這些事,那位同學一定也了解,但究竟為何屢屢將「投訴老師、告人」掛在嘴邊?因為某些原因,我決定在全班面前直球對決。
一次,在某課的五分鐘短片播畢後,我詢問全班:「請問剛剛播的這支影片,是否跟課程有關?」大家點頭。「既然有關,會有人要投訴我教學不力嗎?」用意絕非針對該生,畢竟會這麼做的不只他,只是他總愛率眾人之先脫口。頻率之高,是個頗大的「目標」,所有人加起來都遠不及他,一如我前面提到的那些話語。
「身為心智年齡還算成熟的高中生,一個老師是否認真教學,我相信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倘若我是一個具有教學專業與熱情的老師,也清楚怎麼和學生相處是讓彼此相對自在的,我卻要常常被有意無意地『投訴』導致我綁手綁腳,不敢用真心面對你們。哪怕只是開玩笑,老實說,這都會澆熄我的教育熱忱。玩笑久了,是不好笑的」我完全可以意識到我講這席話的時候,神情是嚴肅的,因為我希望同學正視老師們的感受。
或許是孩子們不知道原來這些話對老師的傷害如此深刻,所以我才看到一張張先是詫異,而後愧疚的臉低下。但,所幸我說出來了。那次以後,再也沒有聽到類似的話,而且,在我轉往他校服務前還收到該班的一張大卡片,那位孩子寫道:「有一次我說要告你,我很抱歉說了這種話。」
學生的感謝小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