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文課玩泥巴!師鐸獎教師楊傳峰:不曾在地上打滾又怎麼愛家鄉?

「我常常覺得當老師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楊傳峰將每一次帶班,視為談一次戀愛,而他也用國文課試著教會學生,深愛腳正踩著的這片土地。照片:陳盈螢攝

「以前我住的地方叫鄉下,現在叫做『偏鄉』,」彰化縣二水國中教師楊傳峰說。曾獲師鐸獎、SUPER教師獎、創意教學KDP國際認證獎,他自嘲各種獎盃得太多,疊起來好像是(喪家的)「罐頭塔」,他說,「得不得獎,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因為我們得一直往前走。」在他的國文課上,學習不一定得在教室發生,泥巴堆、水圳旁都是他的教室,他試著連結學生與土地,教會他們愛護家鄉,「不論去到哪裡,知道有一天要回家」。

彰化縣二水國中國文老師楊傳峰,咬字不太習慣捲舌,講起話來卻是魅力十足。出席教育噗浪客年會,臺下聽眾即便整日行程滿滿,到了晚間8點,仍隨著他說故事的抑揚頓挫,時而大笑、時而轉趨消沈。楊傳峰效法一心守護學生成長的「笨蛋」老師們,和學生們站在同一線。丟泥巴、放水船,他用他的國文課帶學生在土地打滾,試著創造人與土地的連結,「把家鄉的愛茁在孩子心中,」期待背著行囊離開家鄉的孩子「再回來」。

以下是楊傳峰於教育噗浪客年會的演講內容整理:

我的老家住在那瑪夏鄉的斜對面——大埔鄉,是臺南市、高雄市、嘉義縣三方交界。我讀的嘉義縣大埔國小坪林分校,有6個年級,全校只有3個班,2年招生一次。我有很多同學要走1小時路來,他們不會背書包,只會帶自己的便當來學校。還有些同學會穿雨鞋來上學,不是因為時尚,而是因為我們學校「前面有小河,後面有山坡」。

終於等到一個願意幫我們上課的老師

我們在村裡求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下大雨停課。下大雨,路會斷,老師就不會上山來,住在附近的學生才到得了學校。在某個星期一下大雨的早上,教室裡鬧哄哄的,老師卻出現了。同學們推託著:「老師,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時老師用粉筆戳戳黑板,粉筆屑掉了下來。顯得有些生氣的她,臉也沒轉,斜著眼說:「我現在要?上?課!」

那時,全班安靜了下來,因為「我們終於等到一個願意幫我們上課的老師」。過去,其他老師看到我們就像看到鬼一樣。別以為老師跑了,我們就覺得自己勝利了,我們心裡同樣很受傷,也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老師總說我們是「野孩子」,就跑了。但這次,不一樣了。 

打造學校「夢工廠」,創造孩子與土地的對話

我求學路上碰到很多對教學有熱情又浪漫的「笨蛋」老師。當了老師的我也想,「難道在學校當老師,應該要很實際嗎?」我是個不切實際的人,我認為學校要成為一間「夢工廠」。如果有天孩子對我們說:「我要上太空,當太空人」,我們應該相信夢想,並相信他創造未來的能量。

我在課堂上「創造人與土地的連結」。傳統國文教學常忽略作者們的生活經驗,希望小朋友記下這些、背下那些,弄懂全部文章,培養成為很會考試的人。但像洪醒夫、廖鴻基等作家,他們的文章不會是在水泥牆、教室裡寫出來的。我認為,課文理解不該只是在教室發生。

譬如說,課堂讀蔣勳《美的覺醒》,提到赤腳踩草地的感受,我便向學生提議:「外面剛下完雨,大家要不要出去踩踩土地?」感到意外的是,班上女生就這麼捲起褲管,踩著泥巴。我問她們:「不覺得髒嗎?」她們踢水踢到我腳上說:「老師這才不髒哩,你自己才髒」。

只要出到教室外,例如國文課去踩泥巴,學生的學習心得寫得特別誠懇,楊傳峰也改得不亦樂乎。楊傳峰提供

討論完洪醒夫《紙船印象》,我帶學生到學校外的水圳放紙船。有學生說,「因為今天跟大家一起放紙船,很開心,在家裡比較孤單。」也有學生說,「大家平常都是用手機,或是電腦娛樂自己,但是今天可以像『小孩一樣天真』放紙船,跟我小時候一樣。」這裡的對話就是課本裡講的,我都不需要再多做講解。

甚至有學生不怕手髒,在水圳邊掏泥巴,只要他們要求,我就讓他們掏。因為沒經歷,硬是要加什麼印象進去,孩子依舊是空白。但很多東西是髒了,洗乾淨就好。我常覺得,如果你從小到大,都沒跟這片土地有任何關聯,甚至沒在土地上面打滾、撒嬌過,那你怎麼會愛這片土地?

我從教學做起,把家鄉的愛茁在孩子心中。我相信,等有天孩子背著行囊,離開家鄉的時候,他還會記得「要再回來」。 我沒有要說我就是唯一的教條,但我要說:「這是眾多可行蹊徑的其中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