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重考、高中又留級的廖元豪,如今是大學的明星教授、為弱勢爭取權益上街頭的意見領袖。只因為他記得少年低潮時,總有老師鼓勵他:「你一定可以站起來。」
政大法律系副教授廖元豪開的課「美國憲法」、「移民法」、「教育法」都不是法律人國家考試的科目,要求的指定閱讀素材又多,但仍是每學期的熱門課程。一直到現在,他上課前都還會緊張,需要一段時間的凝神靜思,因為他希望每一次的講授都能讓學生眼睛一亮。
長久以來,他是少數走上街頭、參與抗爭運動的法律學者,積極主張外籍配偶、勞工的基本人權。最近也因為擔任公投審議委員和公視董事,獲得社會高度的矚目和爭議。廖元豪國中畢業沒有考上高中,高中又留級一年。一路走來,他能夠保有熱情和自信,來自於老師的影響。
小學時我的成績很好,是模範生,被老師疼,我覺得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到了國中,成績整個往下掉,學業表現很爛,不過還是一直遇到好老師,老師一直要救我,這影響了我一生。
國中剛入學不久,學校就舉辦智力測驗,據說我的成績是全校第二名。國一成績還好,國二就一落千丈,主要是因為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父母對我的管教,一下子突然放鬆。那時我加入了樂隊,從一開始不認識五線譜到最後成為樂團的豎笛首席,樂團還得到全國冠軍。
我突然發現,課本外有太多太多好玩的事情,心就一下子收不回來。到了國二,成績直直落下,再也爬不起來,很多科目都是不及格、不及格……完全沒有興趣念書,國二、國三都是如此。
尋找課本外的生命寄託
在那個階段,「家」是我一直想要逃離的地方,而學校給了我逃開的機會。我一直覺得我的人生在國中才開始,我和朋友可以一起聊天聊上一個鐘頭;樂隊也是我的寄託,別人是練完就走,我會繼續留下來再練一、兩個鐘頭。
相較之下,課本實在太沒有吸引力了!雖然我那時成績那麼爛,心裡也一直覺得應該好好念書,但就是無法靜下來專心。國二的時候,有次,一位只教過我一個暑假的林麗華老師,突然來問我:「這一年多怎麼了?」、「是不是放棄自己不想讀書?」我說沒有,很想念前三志願的高中、念好大學。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老師對我說,她很重視我。她寫一封信給我,裡面提到對我的關愛,說我是她看過的小孩裡最有潛力的一個,還把《麥帥為子祈禱文》抄了一遍送給我。這位老師當時沒有教我,我的成績不是她的業績,但她只是讓我知道,她真的很愛我。
國三還有一位工藝老師謝亞平,對班上很嚴,她有一次也是突然把我找去。問我︰「你成績怎麼這麼差?講很多次都救不起來。」她還要我轉學。我還記得老師是在學校的福利社和我談話,她一講完,我就當場哭出來,因為我真的太喜歡這個總是可以打打鬧鬧的學校。
這兩位老師給我很大的刺激,但國中階段我還是沒有被救起來。畢業後沒有考上任何高中。長大以後,我才理解國中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學習面對自己的懦弱。我想要念建中,也想好好念書,但我就是做不到。
看到課本和知識的差距
我重考一年,考上師大附中,眼界大開。高一加入了八個社團,高二升高三那年被留級。重讀高二時導師是教歷史的黃淑梅,黃老師對我最重要的影響是領我進入了學術的殿堂。她鼓勵我閱讀,跟我討論,這是第一次,我讀書後,有人可以和我對話,讓我開始知道什麼是知識,什麼是學問。
我讀李敖、錢穆的書,把心得寫在週記裡,一次週記我可以寫一本。歷史報告滿分一百,她給我一百二十分。我看到課本與知識的差距,老師也會給我很長的評語,和我對話。
我人生的歷程中,很多次掉下來的時候,都還能一直對自己保持信心,相信努力就一定可以度過低潮,我覺得就是過往老師的鼓勵。他們告訴我:「這只是一時,你一定可以站起來。」
我深深覺得因為曾經受到這些老師們的幫助,我也應該要去幫其他人。我對很多老師印象深刻,不是來自他們傳授的知識或是講課內容,而是他們的熱情。
我現在一上講台就會有熱情,上課內容雖然都已講過很多年,但是至今,每次上台前我都還是很緊張。我把每一堂課當成一場演講,希望把情感放進去,希望學生會眼睛一亮,希望把當年老師感動我的,也讓我的學生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