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歲才從商界轉換跑道當老師,李美玲卻成了許多人的「救媽」。不管牛鬼蛇神、資優生還是特殊生,在李美玲愛心與創意無限的帶領下,都為自己創下許多驚奇。
蘆洲國小李美玲老師是很多學生的「舅媽」。
「舅媽,你快來我家!爸媽和我三人愈吵愈兇,快翻臉了。」「舅媽,我交了女朋友,會帶她去你家,請你幫忙鑑定一下。」「舅媽,我上了電機研究所,以後應該要注意什麼事?」
遇到事情就來找「舅媽」的學生數都數不完,怎麼會有一個老師成為這麼多人的舅媽呢?
原來,學生們喊的是「救媽」。多年前,一名學生把李美玲當成救苦救難、幫忙解決問題的「救媽」後,這個名號就一直跟隨著她,流傳在所有受惠過的學生之間。
今年獲得師鐸獎的李美玲,三十七歲那年從高薪的商界轉戰教育界,當初的念頭非常單純:想把自己的小孩教好,也能無愧於心的把別人的小孩教好。她沒到過蘆洲,卻以第一志願進入蘆洲國小服務,只因為那是爸爸的故鄉,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在,就這樣一待二十六年至今,沒有離開過。
李美玲常跟學生說,父親因為努力讀書,改變了自己的一生,提供他們一家過著富足的生活,希望學生們即使環境再惡劣,也能期許自己努力學習,成為改變家族命運的第一人。
牛鬼蛇神第一班,從運動培養向心力
很多老師視教高年級生為畏途,認為五、六年級學生很難管教。李美玲第一次教高年級時,發現有多名學生不在原來的分班名單上,顯然學生被掉了包。但是教務主任跟李美玲說:年輕人嘛!多接受點考驗沒關係的,就這樣接了牛鬼蛇神第一班。
當時全校聞名行為偏差的孩子都在她班上。有爸爸進了監獄,靠爸爸的跟班小弟接濟生活的孩子;有跟著媽媽從日本回來,色情漫畫不離手的性早熟小孩。當初究竟是如何從這一班活過來的,李美玲老師已經記不得了。
只記得她換上T恤及運動長褲,仗著年輕體力好,跟學生稱兄道弟起來。她帶著他們打球跑步,從運動中培養全班的向心力。理由是:「順著毛摸,孩子都會跟著你」。
於是,校內躲避球大賽、運動會諸多項目,這一班居然贏過體育見長的體育班。一個二十多年前就染了一頭金髮的孩子,從校內比賽一路跑進縣賽,拿到金牌。除了體育,這一班也出了台大、中國醫藥學院畢業的學生。在這一屆的畢業紀念冊裡,她題的導師贈語是:「挖掘每個會創新的細胞,給您不同的驚奇」。
接下來帶的兩屆學生,都優秀得不得了。李美玲成了每次會爆班,家長不斷透過人情關說,想把孩子送進來的明星老師。這樣的人情班,其實不乏問題學生,但李美玲是個願意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人。她不怕麻煩,也不怕問題。常常告訴學生,老師的專長只有四個字:沒完沒了。學生從老師的言行中確認這不是個玩笑,幾次後完全不敢裝瘋賣傻。
她是個堅持以身作則的老師,所以打掃工作除了全班二、三十個學生外,她也給自己分配了一份。對她而言,左手叉著腰像壺把,右手舉起像壺嘴般,指著學生鼻子大罵、光下命令的所謂「茶壺老師」是不行的,學生根本不會信服。
實施「封王、封地」,培養自治力
李美玲在班上實施「封王、封地」制度,每個學生都有官名,就算再沒有專長,也有個「電器長」,負責開關教室的電燈電扇,或「老師特助」可當。官名讓孩子有榮譽感及成就感;封地則是培養自治的能力。每個學生的座椅下有一塊自己的地,領主對領地擁有絕對統治權,別人弄髒了自己的地,領主有權力要求對方清理乾淨,相對的,領地不乾淨,領主要負責。至於公地怎麼辦呢?就開放公地放領,學生自由認領,想不到還挺熱門的。
李美玲隨身帶了六色口紅,遇到學生有偏差行為,她聲稱是孩子缺乏愛所造成,所以要塗上口紅給孩子愛的親親,口紅顏色可以讓小孩自己選。這個「愛的印記」在學校是不能擦掉的。高年級的學生哪能容忍自己臉上出現一個老師送上的鮮紅唇印呢?總是拚命跟老師討饒:再給我一次機會嘛,拜託!拜託!
她在教室的黑板上方供奉了一支「英雄棍」,孩子們都很清楚英雄棍的作用,當班上有人出現嚴重脫序行為時,就會請下英雄棍,找來爸媽一起修理,但是迄今仍未派上用場。
而講台旁一個迷你幼稚園用椅,是學生出現不成熟幼稚行為時,坐著觀察班上其他「大哥哥大姊姊」示範正確做法時用的。這些有點無厘頭的招數,幾乎不曾用到,但學生光嚇就被嚇壞了。
她帶著學生「做中學」。園遊會擺攤位,他們班賣的是市面上少見的玩具,開賣前幾天李美玲就派學生去校園試玩打廣告,結果園遊會當天短短四小時就「海撈」一筆。學生們憑著分紅入股的方式,賺得開心,玩得滿意,過程中更學到了商品開發、廣告、行銷等等實用方法。
小天使下凡來考驗
二十六年的教學生涯中,李美玲也常常遇到身心障礙的特殊學生,她把這些孩子當成上帝派來考驗她的小天使,盡心盡力的教導他們。
阿正(化名)因為智能不足,是個問他叫什麼名字,只會拿手指捲頭髮,捲兩節課,也想不起來自己名字的小孩。李美玲教了他兩年後,阿正畢業升上國中。他會打理自己的生活,甚至會寄信,成了特教班裡最能幹的模範生。阿正的媽媽對兒子的表現很滿意,每次遇到李美玲,總是千謝萬謝,感激老師當年沒放棄阿正。
阿華(化名)則兼有智障及瘖障。在馬偕醫院治療了一年,沒有太大進展。來到李美玲班上後,第一週,她教導只會用手抓飯吃的阿華用湯匙,第二週訓練阿華發簿子,班上每個學生都是阿華的小保姆。每人每天教他一次綁鞋帶,就是四、五十次。在這裡,阿華學會了拿筷子、用剪刀、綁鞋帶……意外的大幅進步讓馬偕治療師好奇的問阿華媽媽究竟帶去哪兒做復健。
有一天阿華回到家,跟媽媽說:「師,惡」(阿華不會叫老師,只會說師),媽媽擔心老師是不是對兒子做了不好的事,跑到學校找老師。李美玲拿來抹布,帶著眼睛發亮很興奮的阿華到水槽邊,然後喊一,阿華立刻將抹布鋪平。喊二,阿華開始摺抹布。三,阿華雙手轉抹布,擰乾。看到這一幕,阿華的媽媽當場掉眼淚,很感動的跟李美玲說:「兒子讓您教,我很放心」。
十幾年後的某天,李美玲上了公車,突然有人對著她叫:「師……」,她看到阿華的媽媽。這時候的阿華已經長得比老師高,模樣變得讓李美玲也認不出了,但是阿華一眼就認出李老師,師生兩人當場就抱了起來。李美玲每每想到這一段,眼眶就發紅。她說,阿華是個智障的孩子,時間過了那麼久,還能一眼認出你,不簡單哪。很顯然,李老師在阿華心中是個一輩子也忘不掉的人。
還有個曾就讀資源班的小鈞(化名),多年後路上巧遇小學老師李美玲,將近170公分的大個兒當場就高興的在馬路上跳了起來。
自認沒有豐功偉業的李美玲,認為自己只是平實認真,問心無愧的做好本分。她說,教育的成果需要長期累積,沒有一丁點僥倖,能獲得師鐸獎,就是教育當局肯定了這長期的累積。
李美玲班上活動很多,學生正在做偶戲表演
周三下午不上課,李美玲仍義務留下來照顧自願留校的孩子
校慶帶領學生跳舞繞全場一周
學生的每篇作文,李美玲都用心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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