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媛:教育才是改變臺灣最溫柔的力量

臺北市興雅國中的英文老師林淑媛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刻,她不是在教室裡上課,就是奔波在臺灣島內外的大小演講、教師工作坊會場⋯⋯獻身英語教學20餘年,她始終愛「東玩玩、西翻翻」,吸取百家精華,嘗試各種能幫助學生的教學法。

曾千倚攝

臺北市興雅國中英文老師林淑媛不僅身高(175公分)過人,放得開的性格也高人一等,面對鏡頭更是收放自如。專訪那天,應《親子天下》攝影同事的要求,她一會坐在地板上講衣索匹亞的英文繪本故事,下一刻又站上椅子,扮起歌仔戲的白馬小生,唱作俱佳;甚至還可以在側身跳起那一刻,做出開心輕鬆的表情。

她的教學「實驗」也混雜、跨界,常讓人忘記她是「英文科」老師。例如閱讀理解,她打破背單字、解釋文法,帶中學生閱讀英文繪本,一點也不讓青春期孩子覺得「很幼稚」,反而藉著薄薄的繪本討論大小生活相關議題,還帶到會考考題。她帶領參加研習的老師們設計專題式學習(PBL)教案;高科技也難不倒今年48歲的她,博士論文就正在努力把AR(擴增實境)融入英語教學……所有的創新作法、心得,她都樂於分享在「林淑媛的小窩」,那是她經營18年的部落格。此外,她也是翻轉教育網站的專欄作家

用教育,溫柔的改變臺灣

問她哪來那麼多能量?林淑媛笑著說,「我本身就有不安定的心,同一課文教三遍,第二遍最成熟,第三遍我自己就打呵欠想睡了。」始終走在求新求變的路上,的確耗費很多時間和精力,曾經「逃婚」、至今單身的林淑媛表示,「我沒有家庭要照顧,能量可以全部放在教學上,我替大家實驗發展,證明很多事是可以改變的。」

外表看來樂觀、不斷往前衝的林淑媛,也曾心生倦怠,多次自問「為何要被綁在這裡,不能做更多事?」屬於「野百合世代」,大學時曾投入運動,期待用政治改變臺灣,但她後來發現,教育才是改變臺灣最溫柔的力量。回首來時路,她感激每一個啟蒙她的人、事和環境,也看到很多「註定」的連結。

來自花蓮玉里,父母開裁縫店,林淑媛自己就是偏鄉小孩,她深知幸運有父母支持和好老師,才成就今天的她。很多她的教學創新,是擷取她自己的受教體驗。

國小自然老師是臺東大學特教系教授曾世杰的父親曾霖炳,「他那時候就在用合作學習教我們」。國中英文老師的歌唱教學,讓她愛上英語,「每次夜市來了賣錄音帶的攤子,我就吵著爸爸去買英文兒歌卡帶回家邊聽邊唱,」她把歌唱融入英語教學,知道有助咬字發音和提高學習動機。高中英文老師是張芬齡老師(詩人陳黎的太太),帶大家閱讀文學作品,信手拈來都是自己也會感動流淚的故事,「培養我對英語文學的感受力,也知道英文不只教字,更該教故事。」

教學上面臨的每一次考驗,也都成為林淑媛的創新養分。

她的跨科整合能力,來自偏鄉教育員額不足的被迫變通。曾任教花蓮東里國中,全校六班,只有11位教職員,她必須教數學理化之外的每一科,只要有一位老師去研習,其他老師都得代課。有一次她在兩天之內教了14堂課,而且是不同科目,「兩天下來只能扶著牆走路,段考也得出七份考卷。」

她很早就開放教室歡迎觀課,也跟一位家長有關。曾為小學英語老師的林淑媛,當時小一新生班上有四、五個特殊兒。一位自閉兒極度怕生、黏著媽媽,這位懷孕時突然喪夫的媽媽請求陪孩子坐在教室後面,三天後媽媽說,「謝謝,孩子在你班上我非常安心,」讓林淑媛非常感動。她也請這位媽媽來跟孩子分享家庭故事,從此林淑媛隨時準備好一套桌椅,開放家長、老師進班觀課。

身在都市,心卻掛念偏鄉

在臺北市教了20年,林淑媛最掛心的,還是偏鄉孩子的學習和資源錯置。「偏鄉孩子要為生存努力,光是安頓自己三餐就是一個大問題,還完全扯不到學習,」她說。錯綜複雜的偏鄉問題,給錢、給補助都不是辦法,更非提供充滿優越感的「補救教學」就可以解決。

「老師你教我們英語,我們教你山地話,」花蓮偏鄉孩子的一句玩笑話,像榔頭一樣敲醒她:所謂補救,是從都會優勢的態度和立場來看,「但若今天官方語言改為原住民語時,請問是誰要補救教學?」老師們常抱怨孩子學不好英文,是因為懶惰、不認真,但其實是完全沒有同理偏鄉孩子的辛苦。

她因此非常認同南投縣爽文國中老師王政忠對偏鄉教育的呼籲,並自願成為夢N研習的英語科召集人,因為英語不是要讓孩子覺得無所關聯,反而是帶孩子敢作夢的原動力,「幫助他從一個不敢做夢、沒有夢,到試著去作夢,敢去做夢,他就成功了!」林淑媛深深相信。

時代改變太快,教育面臨從外面來的壓力。林淑媛觀察,臺灣這幾年教育最大的變化,在於基層老師的自覺自省:「非改不可,不能再用舊方法了」。早期九年一貫也有一次改變的契機,「但那時老師們還沒有準備好,還是被官方強迫改變。」林淑媛看好這波改革,因為「老師們匯聚出強大的能量,逼著官方來配合」。

她自己則盤算兩年後退休,走到「圍牆外」,去整合、連結更多可能,她不會閒著,反而是以更充裕的能力和時間,繼續她的教育和人生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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