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大學教授嚴成文：幸好兒子在關鍵時刻沒聽我的話，自己做出人生抉擇
▲黃建賓攝
什麼樣的課，可以像看電影一樣，邊吃爆米花、滑手機和睡覺？什麼樣的統計學通識課，可以吸引500人搶著修？中山大學特聘教授嚴成文就有把握開出有料又有魅力的課，而且獲得師鐸獎肯定。他對年輕世代的理解和包容，來自他栽培和陪伴兩個和他個性、興趣完全不同的兒子……
中山大學特聘教授嚴成文，是真正「跨領域」的關鍵少數。他身體力行終身學習，研究專長從機器學習，跨越睡眠醫學。他同時也是一個愛學生如家人的老師。同理年輕世代身處聲光刺激、對傳統單向制式教學的接受度不高的特質，喜歡看電影的嚴成文，自創「電影教學法」，學生上課時可吃爆米花、滑手機及睡覺。他的通識課「橘子蘋果統計學」更因生動有趣，創下超過500人搶修紀錄。多次獲得教學傑出獎的嚴成文，今年又獲得師鐸獎肯定。
他對教學和學生充滿熱情，身為父親，他也以同樣的愛和尊重，栽培和陪伴兩個和自己個性、興趣迥異的兒子，鼓勵他們追求夢想、支持他們「做自己」。再用這樣的理解和包容，去面對學生。
跨領域 花了15年
跨領域的口號喊得震天嘎響，知易行難。嚴成文花了15年，才真正從工程走到睡眠。最初由一位畢業生建議，他開始去了解睡眠醫學，結果「一了解就愛上它，從此跟著這道光走」。
這道光起初是被追求知識的熱情所驅動。嚴成文講起「睡眠」這門新興的醫學，就停不下來：睡眠是一個排毒過程，對各年齡層都極端重要。白天人們大腦全神貫注應付事情，晚上睡覺時才能重整資訊，荷爾蒙、生長激素等也在深度睡眠時大量分泌；睡不好，影響腦力、專注力、學習、成長、記憶，長期失眠甚至可能導致失智；2017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就是研究生理時鐘；關於睡眠還有許多尚未被探索的精采處……
「睡眠太重要了，尤其影響孩子各方面的成長，但大家還有一些迷思，」嚴成文甚至主動提出、願意來為《親子天下》記者們上課，幫助媒體更深入報導睡眠的重要。
回到他的專業，嚴成文想促成工程界和醫界合作，在第一時間就雙向溝通、平行交換意見，共同開發新產品。「工科做東西常只從硬體功能上發想，但醫生常發現新用途、新功能，例如一個視覺系統讓醫生開刀時看清楚器官，但醫生會拿去追蹤手術刀和切割位置的相對距離！」他相信整合高科技工程和醫學，將是臺灣下一波優勢。
但跨領域之間存在一定的隔閡和不信任。嚴成文不是醫護人員或技師，起初無法加入「睡眠醫學學會」；他想促成高科技廠商和醫生串連及討論，常被懷疑想「圖利」；醫院要成為產品發生的戰場，但幾乎看不見工程師的身影。去年到醫院（接洽合作）超過50次的嚴成文發現，「要慢慢的進入另一個領域的核心，需要花很多時間。」
跨領域並長期投入，常要面對一個人走得不確定、忍受孤單。「我跟著光走，但四周會暗到一個程度，我會懷疑、會恐懼，學生來了我不敢叫他學，怕他出去找不到工作，」他說。
從千里馬變伯樂
跨領域還必須從「千里馬」變「伯樂」。「在自己領域是千里馬，能觸類旁通，但當『伯樂』必須看到別人領域的價值。跨過去，要有強大的興趣和探照燈，從入門到開始有感，可能需要3年，要有耐心，預期前面沒有任何產出，」嚴成文親身體驗過。當伯樂固然辛苦，但堅持到底也有收穫，「會進入另一條Ｘ曲線，出現新的突破。」
嚴成文治學嚴謹，在教學上也很嚴格，他相信「大學是研究高深學問，不能簡單化，更不能只用互動小遊戲app、影片或ppt來上課」。他看到很多學生過去在中小學被塞得太多、太滿，到了大學「普遍對讀書這件事厭倦到極點」，不論是課外書或教科書，都不願讀、不願買，連借閱都不想。
曾教過「上課習慣看ppt，到大三、大四不會做筆記、也看不懂原文書」的學生，嚴成文發現臺灣孩子並非不能被嚴格要求，只要以身作則，並讓學生看到「1萬小時練習」的成果。他認為大學4年，是教導「進入專業行業的常識和語言」，沒人能預知這領域未來的變化，但學生懂得這行業的語言，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就能獨立學習。因此他鼓勵學生不要低估自己，「沒有學非所用這件事，只看你認不認真學。」
嚴成文興趣廣泛，關懷學生，不認同年輕世代被貼上「無動力草莓」的標籤。「這一代年輕人其實比我們更熱情、更文明、更有才華、也比我們更寬容，劣勢只在於引誘、讓他們分心的事物太多。」
支持兒子追夢做自己
他對年輕人的包容和理解，更來自他陪伴兩個既不「工程」也不「機械」的兒子成長。今年29歲的大兒子嚴靖玩重金屬樂團，27歲的小兒子嚴翊則是「得過3個文學小獎」的職業小說家。嚴成文其實慶幸，「兒子在關鍵時刻沒聽我的話，自己做出人生抉擇。」他佩服兒子們勇敢跟隨自己的夢想，也心疼他們為「做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和掙扎。
「他們不是義無反顧，也會怕，也要面對生活壓力，但他們很努力，把物質慾望降到最低，」嚴成文一方面讓兒子知道他們不孤單，父母全力相挺；一方面也心疼太太要承受更多周遭好意和比較的壓力:「你兒子這樣不行啦」、「ｘｘｘ早已賺進第一桶金」⋯⋯
嚴成文和太太都是「循規蹈矩」長大的一代，但他們塑造一個「有規矩、可以溝通、相對開明」的家庭環境。家中沒有電視、沒有網路，但有「家庭電影院」，全家一起看過1000部電影；從兒子小時偷偷去買遊戲卡，嚴成文知道網路遊戲擋不住，就用3、4臺電腦，陪他們打電動、玩電玩，至今都還能一起打怪；他真正尊重孩子的個性和興趣，過程中也學習欣賞自己不熟悉的事務。
「想到人生最快樂時刻的畫面，都有兒子和太太，」嚴成文感性的說，「充分付出的過程中，已經得到更多回報。」他對教學、研究也抱持同樣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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